2007年6月12日星期二

十年·从头开始

今儿去理发了,历时十三分钟。

从小,理发对我而言就是折磨的一种。原因有三,一者,谁愿意被摁在椅子上穿着怪里怪气的袍子被人摆弄来摆弄去还不能随便动弹被刮了耳朵或是扯了头发之类还不能叫痛?记得小时候,家里所有男人和小于15岁的女子的头发都是我一姑夫理的,他年轻时学过理发,所以有人需要了,就见他提着一个泛黄的军包过来,然后把里面的用具一字排开:某种手动的剪刀状推刀一把,某种刮刀一把,油油腻腻的梳子若干,用来擦头发的海绵一坨,某种有齿的剪刀一把。排开后你就被告知要像上电椅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方凳上,围上某种灰色的袍子。那种手动的闪闪发光的推刀早以代替为电动的了,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但那时它就在头顶冰凉的爬。头发剪断时的声音其实还很好听,不过通常我会一直担心自己的耳朵会不会被不小心削掉。姑夫理发的时候可没有现在外面那些理发师那么温柔,他总会很强硬的把你头掰到一边然后告诉你不许动不然在你头上剪个洞出来,于是我就一直以为理发的人都是那么野蛮的,又于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第一次去理发店理发时深有受宠若惊之感。二者,他们总会评论你的头发,然后给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建议。譬如,有80%的理发师在给我理发的时候用某种语气说啊,你的头发又少又软。。。然后再或委婉或直接的建议用某种护发素之类东西,然后再遭到我视心情而定的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绝之后,手上的力气就明显加重,速度也快了许多。三者,我从小近世,三年级的照片告诉我,那时候我就带着一个棕色方框的眼镜占据了我脸的一半大小。。。但是理发时是不能带眼镜的,于是我便看不到头发从长变短的过程,于是会暗自担心完事之后会不会不认识那镜中人,而且这种担心会在整个过程中持续。更痛苦的是他们通常会问说,这样剪行不行,这么长够不够之类的问题,妈的,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见。。。。

今天我特地理了个十年前的发型,其实我长这么大,也就两种发型,而10年之前是个分界线:分界线之前头发是均匀生长的平均2厘米的长度且中间有个据说代表调皮程度的旋,而分界线之后我的头发也就出现了分界线,大半向左,小半向右。由此可见10年前的那个年纪对于我而言是个很微妙的年代。

这是有许多证据可以证明的。10年前我上初二,那是开始叛逆的年纪。生理和心理的发育让整个世界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了,于是不满开始滋生。我妈常以一个有20多年教龄的老师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在家长会上对那些调皮孩子的家长说,初二是个危险的时刻啊,变坏的孩子最多。每个人都会有内心的叛逆,那时对我而言,找到老师讲课时的错误,再大声嘲笑一番就是最大的乐趣了。其实这和那些开始有模有样学抽烟跟人打架的那些孩子在本质都是对权威的藐视并无不同。所以在那个传说中的危险时刻,许多人变成了这样,许多人变成了那样,从此分道扬镳。

十年之前是个微妙时刻的另一个证明是,我开始照镜子了。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有意无意的逗留于家里有面半米高的镶在柜子上的镜子前。我至今记得某个午睡后的中午我传这某件有橙色还是蓝色花纹点缀的衬衣(那大概是当时我最喜欢的衣服之一吧)在镜子前摆弄前额一削戳头发,是与额上的伤疤成90度好呢,还是45度好?最后定在75度的样子,然后兴冲冲的出门去面对美丽人生。发型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变的,然后开始抗拒老爸老妈要我去理掉过长头发的要求,这种抗拒似乎一直持续到大一才慢慢消失,正当我妈满意的说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不再想着留长发了,大二暑假我妈就开始为我剃成光头而惊呼。。。其实那时候剃光头并没有审美上的要求了,只是觉得凉快,就像我已全然不记得上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了。

十年之前流连于镜子的另一个原因是情窦初开。那是个有关同桌的你的恶俗的校园故事,且早早的由于种种原因夭折,断了联系也已十年了,就算再见面都不一定认的出来,更没有任何念想。不过我至今认为,那女子对我审美观的形成有很大的作用,正面的负面的都有,所以即使在断了联系10年之后我还能清楚的记得其中的许多细节。她的手胖胖的,所以每次伸直的时候,手背上都有4个非常可爱的小窝,年少时做过许多还做过诸如在那些小窝里面滴墨水之类的无聊往事,以至于到现在每当我认识别的女子,我都会很变态的有意无意观察她们的手上是不是也一样有那种小窝。。。还有她又粗又黑并不算漂亮的头发,难听的歌声,笑起来的酒窝,淡淡的小眉毛,生气时双手叉腰大声训斥的样子。。。这些事情若真要回忆的话总会排山倒海啊排山倒海。

然而10年的光阴就那么chua的一下过去了,烦恼总是一直存在的,某些人,某些事。更远一些的22年前的今天我妈妈在病房外挺着大肚子辛苦的走动着,因为我的闹腾使她无法入睡,我妈定然在诅咒这个小破孩子怎么还不出来;而我爸却不能陪在她身边而只能远远的看着,因为他当时得了传染性红眼病,不能靠近孕妇,他一定也在责怪自己;一直守在我妈身边的外婆定然在絮絮叨叨的安慰或是抱怨;可以感觉的到某种烦躁和不安在空气里蔓延和积累,即使第二天立冬的阳光也无法驱散。由此证明对于每个人而言烦恼总是一直存在的,某些人,某些事。所幸的是这一切都在下午两点多那个头上没几根胎毛的重达八斤的孩子的出生而戛然而止,我猜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把笑容挂在脸上,我定然看见了,可我不记得了。

所谓幸福,大抵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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